Sugirain杉原雨

每个幸福背后无不站着一个曾经咬紧牙关的坚定灵魂
The Darkest Hour Is Before Dawn

【忌逍点将兵】 光的方向 (下 . 一)

 @一月渡大江 点的梗:古代架空+宫廷+破镜重圆+HE


1.2万字,有点长,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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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麟王朝,第二十九年,秋。边疆属国与翠麟仍保持纳贡关系,但同时又多次滋扰边疆城廓,劫掠百姓的土地和财物。镇守边关的都是一些手握重权,功绩显赫的老将领,几位老将领多次向陛下禀报要求增援兵力和粮饷以抗敌,无奈陛下未加理会。镇守边关已是十分不容易,要保城廓内的人安全,又要随时抵御外敌,得不到支援的将领们渐生不满之意,有了取而代之的趋向。

 

曾经领兵打仗的张翠山不是不知道边疆蛮夷向来多事,尤其东夷宁殷,从来就不愿真正臣服。张翠山不增援的理由很简单,局势动荡不安之时,有兵有地就是王,将领若成功崛起了就会割据一方,从此不受命于天子。

 

皇权忌惮将权,但仗还是要打,无可奈何之下的做法便是给予恰恰足够的粮饷供应,限制士卒人数,只交予练兵权而没有调兵权。此举约束了将领的权力,减低了造反的可能性。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既然要谋反就必须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杨顶天看出了边防祸事是个很好的机会,善加利用的话说不定能扭转翠麟的命运。陛下视而不见边疆的困境是将领不满的原因,但这不足以构成将领造反的理由。于是杨顶天打出清君侧的口号来游说众将领,散播消息告诉他们边防屡生事端,陛下却置若罔闻,完全是因为有奸臣国师在背后妖言惑众,挑拨帝王相将之间的关系,企图谋夺翠麟江山。

 

这不是造谣,也不是空穴来风。鹿鹤两国师到处巴结朝臣取得军机消息,一有机会便向张翠山进言,说天将降下奇象陛下有应当如何做才能逢凶化吉。满朝文武官向来看道士不顺眼,如今两人得寸进尺干预朝政,简直到了轻狂无畏的地步。

 

翠麟军使用募兵制,很多士卒跟随主将出生入死,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情义,只要主将一声号召,部下皆会群起响应。老将领当中还是有效忠于先帝的人,这些驰骋沙场的武将如何能接受翠麟被妖人国师操纵。老将领们顾不得臣子不能聚众,聚众就是造反这条死罪,暗地里互相联结,以取得更多朝中情报。

 

他们要情报,杨顶天就给他们情报。在内外嫌隙交织的情况下,只要成功笼络到这批兵将,谋反的胜算就高很多。正所谓军队掌握了,时机也就创造出来了。

 

时机来了,就意味分离也不远了。

 

秋风瑟瑟,寒意渐浓。已经在尚书府度过了一个春秋的无忌,早已视这里为他的家,一个可以永远生活在这里的乐土。他全然不知即将发生的事情,每日如常的念书练字和遛鹰,还为自己练会了挽剑花而沾沾自喜。杨逍在范遥向他跪拜辞行时就知道起事将近,范遥坚持不说出杨顶天委派他的事情,只是淡然地表示自己并不惧生死,希望能不负杨大人的嘱托完成任务。临别前范遥有些哽咽,满腔的话都被堵住开不了口,主仆两人在尚书府前沉默了好一阵。

 

今日一别,愿君多珍重,冀望别后还能重聚。

 

范遥策马离去的背影,在萧瑟的秋色中显得格外悲凉。杨逍闭上眼,让自己的思绪短暂放空,借此逃避失落的情绪。可是一闭上眼便浮现出一幕幕有他的画面,杨逍知道下一个要和他道别的人,就是无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道东风今夜如杨顶天所愿地吹了过来。深夜收到四皇子发来的消息后,杨顶天把杨逍和无忌唤进书房,他并不打算让儿子去皇宫里奋血杀敌,杨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儿子去办。

 

杨逍一听要带上无忌见父亲便了然于心,也不理无忌在旁结结巴巴地追问,眼疾手快的把鹰儿用线缠紧,给它戴上眼罩,用布包好放进行囊里。杨逍把行囊挂在无忌背上,从剑架上取了一把剑塞到他手中,然后带着他直奔父亲书房。

 

杨顶天瞧了一眼两人的行装,脸上露出欣慰神情。

“看来逍儿已经准备好了。”

“父亲,无忌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送他离开。皇城那边的部署,逍儿认为最好速战速决,杀御林军个措手不及,逍儿可以带人从东城入口…”

“逍儿,跪下。”

杨顶天突然冷冷地打断儿子,厉声说道。

“诶?”

“跪下。”

杨逍有些惊讶,但还是按父亲的吩咐做了。杨顶天随后向无忌屈膝跪下,拱手于地,头缓缓叩地后停留了一段时间才起身。

“… 别… 别跪。”

无忌见杨逍和尚书大人都跪着,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

“罪臣杨顶天自知谋逆之举罪无可恕,趁今夜乱事尚未展开,特向十二皇子请罪。”

“父亲您打算告诉无忌他的身世?”

杨逍闻言瞪大眼睛,本打算永远不让无忌知道他的身世,毕竟这样残忍的真相让人如何承受。但是乱事将起,父亲不得不对无忌坦白一切,意图谋反这条大罪,足够杨家死上几回了,父亲最担心的莫过于连累无忌,将真相告知并送他离开,是现在杨家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翠麟王朝传到陛下之手,已显腐败之象,若不及时易主挽救只有灭国的下场。无忌是陛下和殷妃所生之子,本是翠麟王朝的十二皇子。罪臣今夜若谋反成功,就是对天子大逆不道,是十二皇子的杀父仇人。罪臣今夜若谋反不成功,便会遭抄家,间接连累身在尚书府的十二皇子。”

“那禽兽般的父亲不要也罢!”

“住口逍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此行无论成败,杨家都亏欠十二皇子,罪臣只能给您磕头请罪了。”

语毕,杨顶天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每一次俯身磕头时,额头都重重地撞在地上。

“别… 别磕…磕了… 求求… 你。”

无忌费尽力气才拦下杨顶天,只见他的额头破了,留下一个血印。

“罪臣已经发了密函联络东夷殷野王,相信他已在赶往的路上了。送十二皇子回母族是最万全的方法,逍儿会一路护送十二皇子到城外。”

“父亲,逍儿怎能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护送无忌出城这事儿可以交给范遥。”

“不… 不… 走走… 留留… 留下…”

 

听到杨顶天的决定,杨逍和无忌都异口同声的表示不从。身为杨家的嫡子,与家族同进退共存亡已是根深蒂固地长在杨逍心里,此时他应该被赋予更重要的使命而不是护送无忌离开。杨顶天说的身世之谜,无忌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明白一点,那就是他必须告别杨家以及和杨逍分开。

 

“我已经安排范遥携府中女眷离开了,十二皇子是你带回来,不该是你的责任护送他回去东夷吗?”

“父亲,逍儿…”

“逍儿的任务就是将十二皇子毫发无伤的交到殷野王手中,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不准回来。”

“父亲…”

“杨家的家训你忘了吗?现在当着十二皇子的面给我念一遍!”

杨家历代为国为社稷,一片忠心,祖上将子孙后代所必须承担的责任立为家训,从此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精忠为国皆以此为教诲。

“杨氏族人,孝义为先,忠义在后,互爱互敬,互助互利… 牢记家训,传承不息。”

“孝义为先,为父的话就得听。忠义在后,身为忠臣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皇子周全。”

杨顶天伸手,一旁的随从递上龙泉剑,他把剑交到儿子手上并语重心长地说。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任何阻拦你的人,就用这把剑把他们都杀了。记住,十二皇子若有什么不测,你我罪无可恕。好了,现在就走。”

“父亲…”

“逍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男子汉做事除了为国为民之外,也为自己心爱之人,走吧。”

脸上滑下两道热泪,瞳孔剧烈收缩着,杨逍微微张开嘴,不断抽泣。最后他跪朝杨顶天磕了三个头,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

“逍儿… 逍儿就此拜别父亲。”

 

此行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事已至此,莫哀莫伤,杨逍握紧龙泉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杨家背后代表忠诚,代表舍生忘死,他接下父亲交托的重任,从此刻开始将抱着战斗至死的信念,把十二皇子安然无恙送出城外。

 

两路义军由皇宫东北两城同时潜入,攻破驻守在城外的守军后,两军将会师于中宫,与翠麟最精锐的御林禁卫军交手。尚书府地势较高,靠近东城入口,杨逍往窗外一看,只见东门火光大作,熊熊烈火弥天而烧。东城归四皇子所管辖,城内能那么快速地烧成火海,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助长火势蔓延。

 

东城失火,切断了出城的捷径。如果从北城逃出,需要绕道而行才能抵达相会的地点。他们可以绕道,但是时间不容许,杨逍必须在天亮之前将无忌交给城外的殷野王,不然追兵一到,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杨逍决定带着无忌由东门杀出重围,东城如今一片混乱敌我难分,趁乱逃出去也无人知晓,事后也难以追究。两人避开城中要道,抄小径赶往城门附近,有守兵的地方就会有马棚,夺了马就能逃得远。

 

两人来到城门前,城门处的情景触目惊心,连杨逍也始料不及。

 

一个全身是火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在地上打滚,身体每翻动一次就掉落了许多皮肉,烧焦的腐肉气味让人作呕。杨逍抬眼一看,昔日繁华的东城已变得面目全非,火光中夹杂着火烧的撕裂声,士卒的喊杀声,百姓的惨叫声,声声夹杂宛若人间炼狱。

 

杨逍吩咐无忌要紧紧跟着他,绝不可以走散。但是身后没有人回应,杨逍脊背一凉,以为无忌真的走失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无忌瘫靠墙边,一动也不动。

 

活生生的人被大火吞噬,这一幕对于无忌来说过于震撼,他瞬间就软了身子,眼里露出惊骇的神色,脑中只余下那个人的哀嚎。无忌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那样惨烈的画面也不知道今夜还会遇上多少。

 

突然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杨逍一眼便看出来者是翠麟的御林骑兵,陛下的亲军即已出动就表示义军已经杀入中宫,他们能逃出城的时间剩下不多了。

 

“拿下反贼!快拿下反贼!”

 

御林军的一个将领朝着杨逍怒喝叱令,其他御林兵得令后纷纷跃下马背,蜂拥而上阻断了杨逍的退路。杨逍瞧了瞧围堵他的人,嘴角居然微微上扬,因为完全没有人理会靠在墙边无忌。杨逍经常在御前走动,要认出他并不难,御林军的目标是他不是无忌,这让杨逍安心不少。

 

一声利响,龙泉剑出鞘。以杨逍的身手要对付十几个御林精兵不是问题,只要无忌躲着不出声,不需要他分神看顾,他有信心能在二十几招内将他们尽数击溃。杨逍主动出击,速战速决,一个个敌人在他的面前只有剑光和飞喷的鲜血。对决就是如此简单,不需要太多花招,一个动作就可以决定生死。

 

御林军将领看着越来越处于劣势的战况,不禁怒从心中起,立即想出手相助。他骑着马手持长枪直接往杨逍袭去,机警的杨逍意识到背后有股杀气,本想好好会一会这位将领的本事,可这时身后的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逍逍… 逍… 闪闪… 开… 逍逍…”

 

无忌在频频入耳的打斗声中回神过来,正要找寻杨逍却惊见他在与人厮杀。厮杀中刀剑无眼,无忌分不清谁占了上风谁处于下风,心里一慌张忍不住高喊,提醒杨逍要小心。

 

语音刚落,原本应该冲向杨逍的身影随即掉头转向,朝另一方向奔去。

“无忌,拔剑!”

此时的杨逍还被数名御林军纠缠着无法脱身,他只能用惊恐至极的声音向无忌嘶吼。御林军将领发现杨逍还有同党,嘴角一瞥直接催马疾驰,欲一枪了结反贼。

“无忌,拔剑!拔剑!”

杨逍差不多快到崩溃边缘了,最后一剑奋力刺穿敌人的腹部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朝无忌跑去,深怕自己迟了一步就來不及将他救回。杨逍不怪无忌软弱,先是目睹惨绝人寰的死状,后是身陷血腥的屠戮,迎面而来的攻击又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教他如何反应。

 

那御林军将领高举长枪狠狠地向无忌刺去,杨逍及时赶到并举剑去挡,长剑与长枪铿锵一声撞在一起,所产生的力道逼使两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将领没有给杨逍任何机会,立刻回马一枪,枪锋刺中他的肩膀,势头不减的一路划至手臂。杨逍亦不弱,被刺的当儿剑已经顺势划过将领的大腿,痛得他跌下马去。杨逍顾不得自己伤势,趁人落马痛苦不备之时,上前反手一刀,割破那将领的咽喉。

 

将领的表情停留在断气前的扭曲模样,他做梦也没想到堂堂一支御林军会被反贼歼灭,而且对方才仅一人。

 

一个人,已经足矣。

 

十二皇子若死了,杨逍就是杨家的罪人,就算死后也无颜以见九泉之下的父亲。无忌若死了,杨逍大可随着一同去,他不怕死但他要无忌活。

 

所以哪怕只剩下一口气,杨逍也要将之燃烧殆尽,誓死维护。

 

杨逍的白衣开始变绯红色,鲜红艳丽,但比起四周举目可见的斑斑血迹,他还开得不够鲜红,不够艳丽。杨逍知道他需要流更多的血,才能将无忌平安送出去。无妨,他流血不要紧,他的无忌纯白无暇就好。

 

腥风飘荡,火烟缭绕,东城一片惨不忍睹。为了谋反成功,不惜纵火焚城,故意制造乱事来掩护义军进城。倘若谋反失败,马上全身而退,顺理成章推卸护城失职给叛军。除了四皇子之外,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能让整座东城一夜之间沦为地狱。杨逍绝然没有想到,藏在四皇子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居然会是这般狠辣无情。

 

杨逍用力按紧伤口,咬牙切齿。杨家一心想要拥护的四皇子,真的是位仁君吗?

 

无暇去做多想了,杨逍拉着无忌直往城门跑。东门城门大开,哨塔无人看守,自然也无人阻挡,杨逍管不上是敌是友,冲进马棚连杀三个守卒,牵了匹黑色骏马带上无忌就逃。

 

马蹄声渐行渐近,他们身后的东城,已是一地收魂的修罗场。

 

破晓前的夜晚是最黑暗,逃亡的人儿借着微弱的月光,一路沿着溪流往东的方向前进。杨逍受了伤的手臂没有及时处理,沿途一直在流血,连马颈上的长鬃都被弄得湿漉漉。马儿已经放缓了步伐,再行五六里路就能抵达交接的地方了,杨逍心里是又悲又喜,他放松了身体让自己倒向无忌,贪恋的抱了无忌一会儿。

 

无忌感觉到杨逍如无骨般靠在自己身上,以为他重伤昏迷,更担心他一睡不醒。无忌拼命摇了摇身后的杨逍,不断的叫唤他的名字,希望得到他的回应。偏偏杨逍不理他,故意让他着急,故意要听他结巴说话。

 

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相处了,无忌的一切,杨逍想好好记住。

 

无忌拉紧缰绳让马停下,随后翻身下马把全身无力的杨逍扶下来,平放在溪流边。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很糟糕,长发纠结着伤口的血块,裂开的皮肉呈紫色并瘀肿,稍微压迫到便会流血出来。无忌不懂医理,不敢贸然救治,但他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血止住。他从行囊里抽出一块干净的布,粗略地为杨逍包扎伤口,只有伤口不再流血了才能带着这个受伤的人赶路。

 

杨逍感觉自己臂上的疼痛快让他窒息了,不自觉的眼神有些迷离,意识渐入飘忽。无忌心生恐慌,只能一直呼唤杨逍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深怕他合上眼就死去。抬头望天,黑漆漆的夜空挂着几颗残星,忽明忽暗,仿佛随时熄灭的烛火。有感于两人已是处在绝境之中了,无忌一声长啸,声音极大,似是嘶哑。在这人烟罕至的苍凉之地,还有谁能救他们。

 

“怪怪… 我… 我… 不不… 不… 不逃… 逃了…”

“逍逍… 逍… 不逃… 逃… 了… 大不了… 死死死… 别… 别管我… 我了。”

一个被遗弃的皇子有什么值得别人为他死而后已。自从杨逍遇上自己后,就不断地帮他解围脱困,如今更是家破人亡,连性命都快保不住。无忌将杨逍抱紧在怀里,陷入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实在不该为了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没事,别怕。”

杨逍低笑一声,身子一侧,一把将无忌搂住靠向自己。

“我只是累了。”

“不逃逃… 了… 别… 别管我。”

无忌把头伏在杨逍胸前,轻颤的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宁愿死也不要他再受苦了。

“上天救不了任何人,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可以就这么死掉,也可以选择逃走,你死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是如果你还活着,就可以改变某些事。我不会选择去死,因为我有活着的理由。你就是我活着的理由,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是我无论何时都无法割舍的人。”

修长的手指上染了一些血迹,但是这没有影响杨逍温柔缠绵的动作,他一面为无忌顺发,一面坚定从容地说道。

“记得你在云天池答应我的话吗?”

 

那夜,在轻烟袅袅,如梦如幻的云天池里,被淋得好不狼狈的人,扑扇着挂着水珠的大眼睛,点头答应了。

 

答应了什么。

 

“为为… 你… 你而活。”

无忌的眼泪不知不觉溢出眼眶,落到杨逍脸上。

“对呢,所以活下去。看… 天快破晓了。”

 

这时东方破晓,遥远的天边渐露曙光。杨逍额前的细发垂落,遮住了眼睛,却遮不住他眼神中的希望。破晓来临之前的夜晚是最黑暗的,但也是最接近光明的,破晓之后大地会重新明亮起来,一切宛若新生。很快的无忌就能踏上东夷的土地,远离皇宫,远离这一切硝烟。

 

可惜天不从人愿,破晓为两人迎来了另一场浴血厮杀。

 

潺潺流水声中传来了无规则的嗒嗒马蹄声,马蹄下水后,溅起无数水花。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下水,溪水顿时混沌一片,泛起阵阵白沫。来者有十几人,人和马都兵甲齐全,个个孔武有力,又是一支难缠的御林军。

 

太大意了,居然犯了这样的错误,让敌人循着血迹寻来。

 

眼前的强敌让杨逍顿时忘了身上的疼痛,他撑着双膝站起身来,盘算着如何是好。逃已是来不及,只剩下拼死应战这条路。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任何阻拦你的人,就用这把剑把他们都杀了。看着豁口斑斑的龙泉剑,杨逍耳际响起父亲交代他的话。是啊,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任何想要伤害无忌的人,他都要将之斩杀殆尽。

 

杨逍强忍手臂上的剧痛,用力撕下衣衫一角做成绷带,缠住自己的手和龙泉剑。这时的杨逍怕是已经到了手都拿不稳剑的地步,用布缠剑为的就是不让剑从虚弱的手中滑下。杨逍突然释怀起来,他觉得自己此生不再有任何遗憾,因为他最后的生命将用来完成一件光荣的使命,那就是保护他最爱的人。

 

杨逍满足地扬起嘴角,握紧他的剑,准备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锵的一声鸣响,另一把剑出鞘了,与杨逍一起并肩作战。

 

天知道无忌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拔剑出来,那握剑的手跟心脏一样,不停地抖动,丝毫没有攻击的架势。但是他不能再躲在杨逍背后,一旦他后退了,杨逍就真有可能命丧御林军之手。那是他的杨逍啊,带他走出牢笼,还他一片明媚天空和宽广天地的杨逍,再怎么害怕也得生出保护他的勇气才行。

 

勇气么?无忌一咬牙,一刀下去,挥剑划破自己手背。痛会让人觉得心肝脾肺肾都揪在一起,让人确知身体还有知觉,确确实实的还活在世间。无忌要用痛来牢记活着的感觉,他想改变命运就必须活下去,和杨逍一起活下去。

 

两人互相对视,眼神里都是我懂了你明了的默契。不过无忌杀敌的决心被杨逍拦下,一只沉稳的手将抖得厉害的剑压了下来,可以的话他不想少年双手沾血。

“哪… 哪个皇子… 没没… 杀… 杀过人… 我也可以…”

杨逍对无忌绽放出炫目又傲然的笑容,没想到无忌还有和他生死相随的念头。

“这些人交给我,保护好自己。”

 

不管我如何死法,你活下去就好。

 

“来吧!”

 

杨逍怒吼一声,直接迎上了奔袭而来的御林军。山间地势不平坦,不利于马上作战,御林军将领提起战刀,大吼一声杀,其余的御林军立刻跃下马,以一股剽悍凶猛之气,提刀冲去。

 

能够和一流高手对决,太激动人心了。决战之间杨逍衣炔溅血,青丝染血,双眸泛红,手起刀落之间将敌人毫不留情的砍杀。身上若受了一刀,他就回敬别人两剑,面对强敌围攻,夷然不惧。

 

一个御林军飞身跃下,手中的长刀直往杨逍劈下,想借着人多势众将他当场斩杀。杨逍目现怒色,龙泉剑如削木一般接招,把偷袭他的长刀砍为两段。另一个御林军见状马上补上空隙,向前一步,刀从背后反手上扬。杨逍敏捷闪开,龙泉剑愤然挥出刺中敌人手臂,那人因为吃痛长刀握不住而落了地。杨逍看准破绽手腕一翻,剑锋重重划在那人的胸膛上,直透脏腑,可谓开膛破肚。杨逍踹了一脚,犹如血人的御林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已不动。

 

御林军将领大惊,想不到布满缺口的宝剑还如此锋利,竟可以将刀一削而断。还有,反贼只用了一招,便杀了一个同伴。

 

“再来!”

 

杨逍拾起地上的长刀,左持一剑右握一刀的向敌人邀战,气焰嚣张。一连干掉七八个御林军的杨逍,热血沸腾,正享受着把敌人踩在脚之下的自豪。

 

虽然心惊胆寒,但御林军的声誉岂容被人如此折辱。将领放声高喊,余下的御林军运起长刀,同一时间从四面劈杀而来,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他死于乱刀之下,方能泄心头之恨。

 

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战圈上只有剑光人影和一声声嗤嗤的声响。这嗤嗤之声是刀剑落在人身上的撕裂之声,刺耳非常。战愈烈,受伤越多,五十几招之后,两方皆有损伤。杨逍除了原本的肩伤,腹部和背后都挨了刀,御林军只剩下那将领,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被杨逍划了三剑,胸前大腿和手臂各留下寸于深的伤口。

 

两个人单打独斗,很公平,在都受了伤的情况下,胜败将取决于求生的决心。杨逍弃下长刀,凝神对敌,相信自己的全力以赴定会为无忌换来一线生机。

 

杨逍最让人佩服的不是他那生猛无俦的武功,而是他那波澜不惊的沉稳。他朝将领放出一股杀意,持起龙泉剑,冷笑着向他步步逼近。杨逍要未战先胜,以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辗压敌人。

 

最后一场战斗,一定要无懈可击。

 

杨逍举剑走来,御林军将领也不屈服,立刻提起战刀迎战。战刀是一种刀身微弯,专供劈刺用的长刀,此兵器有长处也有短处。用剑对付战刀的方法就是避开大刀的劈杀,借助步法设法接近,埋身攻击。

 

三十斤的战刀,十分沉重,舞动起来委实吃力。杨逍看准这点,展开精妙的身法和剑术,轻巧避开狂刀的同时始终保持进攻,而且进攻还没有中断过。豁口处处的龙泉剑如今倒是好用,一旦割在人身上,除了划破皮肉之外还会扯裂伤处,使痛苦加倍。

 

眼见敌人已经渐渐支持不住,正要一鼓作气刺上致命一剑的杨逍突然被绊倒,腿处还传来阵阵剧痛。他回头一看,赫然发现一个还未死绝的御林军,趁最后一口气咽下之前刺了他的腿。

 

高手对决,快与慢,即是生和死。

 

那将领看机不可失,挥舞着战刀直往杨逍砍去,这次务必要反贼丧命于他的刀下,好替死难的同伴们报仇雪恨。杨逍脸色大变,持剑护身,挡下第一次的劈杀。

 

他就差一步,再往前一步他就能杀掉那御林军将领,但关键时刻却被一个垂死的人破坏,导致功亏一篑。杨逍愤怒不已,为无忌杀出一条血路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怎么能不怒,可此时他只能尽力拖延时间让无忌独自逃走。

 

第二刀很快又挥下来,杨逍闭目不语,慷慨赴死。他尽了力但无法改变这败局,今日在劫难逃,什么情深爱重只能等来世了。

 

这个时候,将领的身后猛然窜出来了一个人,一剑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身体。那将领双眼睁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已会被人刺杀。

 

“无忌…”

 

誓言要和他并肩作战的另一个人,没有逃走,留下来与他生死与共。

 

无忌剧烈地喘息,双手僵直不动,保持着一剑刺出后的姿势。令人咋舌的是那将领竟然站在原地没有倒下,手里的战刀也没有掉下,只是身体受了冲击力弯了下去。他转过身粗暴地把无忌推开,长剑从身体中拔出,血喷了满手都是。

 

一剑穿身也不死对无忌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将领好像恶鬼一样,没办法用凡人的方式去杀死,既然是来自地狱的鬼,哪又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倒下?

 

从未试过被血泼了一身,还在震惊中的无忌没来得及习惯血腥味,地狱恶鬼便吆喝一声,战刀自上而下劈下去。

 

“不要!不要!”

 

此生中最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杨逍歇斯底里地狂喊,像是一头等待被屠的动物在不停发出悲鸣。

 

无忌一脸惊恐地望着恶鬼,左手握着血滴不止的长剑,不动也不逃。打败恶鬼的方法,同归于尽总行吧?可是他想改变命运,想和杨逍在一起,那又该当如何呢?

 

“我要活… 要… 要活… 活!”

“我要活啊… 我要活啊!”

 

无忌睁大了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双手握紧血剑,陡然一声大吼。他向前踏出一步,奋力挥动长剑,与恶鬼决一死战。

 

天地无声,时间静止。画面仿佛出现了定格,定格在两个男人互砍的那一刻。

 

三十斤重的战刀没有得偿所愿,无忌的长剑直接砍下了将领的头颅,那头颅还因为用力过猛,滚在地上打了个转。没有头颅的躯体喷洒出大量鲜血,溅了无忌一脸,原本善良的面孔不禁也露出了狰狞之色。

 

无忌低头看了地上人首分离的尸体,那颗头颅的血红双眼死死盯着他,没有瞑目。无忌冷漠的看着,眼中没有怜悯,嘴角还勾着点弧度,像是在嘲笑那不能动弹的头颅。

“死死… 死了… 死了…”

“哈哈… 哈… 啊哈哈… 死了… 哈哈…”

无忌狂笑了几声之后便頹然跪倒,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好像走火入魔般。

 

杨逍解下绷带把龙泉剑插在地上,曾经的宝剑不再神采,剑刃上满目疮痍,仿佛陨落的星辰般黯然失色。杨逍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个快要坠入地狱的少年。忍着身上的刀伤,杨逍一步步艰难的走到无忌身边,二话不说把他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对不起,让你有了不好的回忆。”

“结束了,别怕…”

他很清楚,第一次杀人是个很艰难抉择,尤其这个人不是天生嗜血。

 

怀中的人虚脱地倒在他的怀里,待他冷静下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无忌扶着杨逍,身影如同秋风中飘曳的枯叶那般摇摇晃晃走着,他们的黑马在打斗中的受到惊吓脱缰而逃,没有了代步的马匹就只能靠自己徒步走去交接的地方。两人面色凝重,不发一语,心照不宣的想着同一件事,彼此都不愿意面对的分离。

 

山间一片静谧,溪流的潺潺水声听起来一点也不静心,听觉敏感的杨逍还是能从流水声中隐隐听到车轮的滚动声,夹杂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杨逍身体微微颤抖,他们如今已是草木皆兵,经不起任何消耗了。他们挡得了第一支御林军,挡得了第二支御林军,但是挡不了第三支御林军,哪怕来者只有一兵一卒都无法招架。

 

声音继续在山谷之中回荡,渐渐变大,越发的清晰。片刻之后,杨逍看到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徐徐沿着溪流进谷来。领头的是个骑着历山骏马的中年男人,身高魁梧,由几名身材矫健的随从簇拥着。羊毛长袍外披着狐皮貂裘,腰间束着皮带,带上插着匕首,男人们不束发,而是用许多细碎发辫来固定头发,以骨针别住。从这些人的穿着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倒像边疆蛮夷民族多些。

 

杨逍精神为之一振,莫非是来接无忌的殷野王一行人?

 

再仔细看看,这些人的发饰上都有鸟羽,东夷人自古对鸟崇拜,故东夷人也被称为鸟夷,他们的服饰上都会出现鸟的图案或使用羽毛来装饰。

 

几个时辰前,探子回报溪流上游发现翠麟军的尸体,溪水都被血染红,流到下游仍可见一丝红色还有血腥的味道。已经在交接点等了很久的殷野王听到这消息时就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边疆属国不能擅自进入翠麟的规定,强行闯过边防要隘去找人。

 

走在前面的领头突然勒停了马,抬头往落难的少年们看去。殷野王一眼就认出无忌是他的侄子,这侄子和他死去的妹妹太像了,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当年迫于无奈必须牺牲妹妹以换取全族人的存活,结果妹妹含恨而死,诞下的孩子也不知所踪,这些不幸都让作为哥哥的他内疚半生,深感亏欠自己的妹妹。如今侄子失而复得,仍平安的活在人世间,叫他怎么不狂喜。殷野王俐落的一跃下马,将缰绳一扔,大步向杨逍和无忌走去。  

 

“谁… 谁谁… 来了。”

“别怕,应该是东夷人。”

见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已是惊弓之鸟的无忌立刻要从他腰间拔剑。杨逍倒是如释重负,像卸下千斤重担那样轻松,他一脸释怀的看着无忌,那意思无忌明白得很,就是要自己跟这个陌生人走。

“阁下是东夷宁殷的殷野王?”

杨逍向着殷野王一抱拳,礼貌问道。殷野王无视了他的话,直接动手抓住他身后的无忌,这孩子是他妹妹留下的血脉,他唯一能赎罪的对象。

“无忌吗… 长得真像素素,让舅舅仔细瞧瞧。”

“逍逍… 逍… 我我不要走。”

“不怕,以后舅舅罩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无忌被殷野王抱得紧,有点难受,忍不住挣扎。他尝试挣脱可是徒劳无功,只能稍微转动身体,用眼角余光望向杨逍,磕磕绊绊的对他说。

“我不要走… 不走。

 

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后,殷野王赫然发现无忌的脸上和衣衫上面都是血,刚刚相认的喜悦瞬间消失,脸都吓得有些惨白。殷野王担心自己的侄子有伤在身需要救治,马上下令随从把无忌强行带上马车,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杨逍。

 

杨逍一急上前拦住殷野王,自己拼了命去守护的人,他的将来一定要自由自在无所顾忌才行,如果对方不立下誓言保证能做到的话,他是怎么也不会交托无忌予对方。

“殷野王,请你答应我。回到东夷之后一定要还他自由,尊严和他原本应有的身份。”

“我们东夷不似你们中原王朝那么冷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认,让他自生自灭。”

殷野王怒目相对,摆出一副不齿的表情给杨逍。翠麟向来鄙视边疆蛮夷,同样的边疆夷族也鄙视中原翠麟,殷野王对张翠山囚禁儿子之事更是唾弃,这种兽行狠毒得令人发指。

“杨逍若不死,日后必当好好答谢你。”

杨逍向着殷野王再抱一拳,衷心感谢。

“杨逍还有一事相求,请殷野王赐我一匹马赶回翠麟皇宫。”

密谋造反之徒居然还有胆回去,这点令殷野王感到很意外,觉得这位尚书令公子有点意思。

“杨家家训,孝义为先。父亲大人去向不明,义军起义不知成败,兴念及此,其能安乎。谋反本是株连全族,哪怕老幼都必须跟随,所以杨逍必须回去。”

“不不… 不… 不可以。”

被困在马车上的无忌一听说杨逍要折返皇宫,脸色大变,骇然的出声阻止。一夜下来的死里逃生是多么的凶险,倘若此时回去便是自投罗网,等同自杀。 

“好,我的历山骏马送给你。此马奔于东夷历山,放于黄河流域,体格粗壮性情强悍,能任你一路奔腾不息回去,就当我还上你护送无忌回来的恩情。”

“杨逍在此谢过殷野王,我有几句话想和无忌说,请容我们片刻。”

殷野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走开,杨逍终于有机会跟无忌好好说话。

“别怕,跟舅舅回东夷,从此以后你和鹰儿就可以过上安稳自由的日子了。”

“走走… 一起走啊。”

杨逍别过脸不回答,身为杨家的嫡子他还有使命在身,再说他也不可能弃家人性命于不顾。殷野王向杨逍递了个眼神,时间紧迫,晚一分皆有可能让追兵赶上,趁早离开翠麟方为上策。

“好了,马上就要走了,无忌珍重,我们有缘再见。”

“一起走… 走。”

无忌把半个身躯伏在马车窗前,他用力的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如此似曾相识的画面,杨逍记起来了。

 

山洞里初见无忌的时候,他用力的伸出自己的手,艰难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竭尽所能想要救一只受伤的幼鹰。

 

杨逍上前握住无忌的手,紧紧地不愿分开。

“一… 一开始… 向… 我我… 伸出手的… 是你… 下… 下次… 换我… 我… 向你… 伸出… 手”

“一言为定,下次换你向我伸出手。”

“我… 我要… 成为你的… 太… 太阳… 往后… 往后… 余… 余生… 都… 照耀你… 你。”

杨逍松开一只手,按耐不住轻抚上无忌的脸。

“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走吧… 走!”

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开始走起来。杨逍挣脱无忌的手,目送他最爱的少年离开,无忌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滚落,无法克制的从眼角向外汹涌流出。

 

无忌还有很多话想跟杨逍说,无奈马车已经走远了,不给时间他慢慢说。他心里越是着急就说得越结巴,脸上表情也越扭曲,最后他放弃了说话,只用一个逍字来喊出他对杨逍的不舍以及自己的难过。

 

那声“逍…”

发音很重,拖得很长,在山谷溪流间久久不愿散去。

 

那声“逍…”

停止的时候,马车上的人已经哭晕过去。

 

历山骏马果然是匹好马,杨逍马不停蹄一路疾驰赶回皇城,归途中不见任何义军,不见御林军,也不见有人追捕他。这让杨逍满腹疑惑,若是起义成功,皇城内外应该有义军驻守并开始重振被摧残的东北两城。若是起义失败,皇城内外肯定驻满御林军,城门哨塔上也会有弓箭手戒备,哪容得他这般光明正大的走进东城。

 

这场谋反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杨逍要知道结果,要知道他的父亲在哪里,要质问四皇子为何要连累无辜的百姓,要看看张翠山的下场是什么,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一刻也等不了。

 

决定成败的一战必定发生在中宫,往那里去准能打探到消息。杨逍穿过长长的九曲回廊,行过几个花园,一路上依旧没有人阻拦或迎接他,也没有看到仓皇窜逃的宫女侍卫。太蹊跷了,东城被烧成一片残垣断瓦,皇宫里却不见两军交战的痕迹,折断的兵刃或打斗的血迹半点也寻不到,整座皇宫里面唯一被战火蹂躏的地方就是国师所居的庆寿寺。

 

庆寿寺被一把火夷为平地,烧得什么也不剩。鹿鹤两人平日造孽不少,时常担心有人会行刺寻仇,所以建造庆寿寺的时候特意要求陛下把护寺城墙建得特别高。本来是保命符的城墙,如今反倒成为催命符,义军攻入中宫的时候首先就烧了庆寿寺,大火从外墙开始向内烧去,风势助长了火势,火舌在城墙上四窜,困在里面的人一时间无法逃出。

 

以废墟的惨况来看应该无人生还,杨逍站在偏殿的回廊上,望着远处还冒着烟的焦土,怜悯的为他们默哀一下。

 

鹿鹤两国师被选为清君侧的对象,成为众矢之的遭讨伐,杨逍背后出力不少。这两人毁了无忌的前半生岂能轻易放过,当他们决定送年幼的无忌去死的时候,就必须要有偿命的觉悟,因果报应谁也躲不掉。

 

杨逍一跛一拐地踱步至中宫大殿,昔日侍奉在殿内的内侍,太监和宫女全没了踪迹,四周一片死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心中的紧张,只要再跨过一道殿门就是觐见天子的地方了,不知道谁才是这场夺权之争的最终赢家。如果还是张翠山坐在那把龙椅上,那么毫无疑问,他现在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几声弓弦声响起,数十利箭轰然向大殿射来,誓要把殿上那人射得万箭穿心而死。杨逍下意识地闪避,头顶飞过一箭,身旁飞过两箭,最后一箭射中他的背后。

 

谋反大概是失败告终,义军全军覆没,现在的他是罪大恶极的残党余孽,这一箭若能送自己上西天最好,若是不死被生擒,受尽凌辱不说还会遭受各种酷刑,那是生不如死。

 

杨逍凄然一笑,吐了一口血,终于支持不下去应声倒在偌大的中宫大殿里。

 

~ 待续 ~

 

 

 

真的已经写到尾声了,只是这个下章实在太长了,只好分成两章发出来。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写完它,请大家再给我一点时间,鞠躬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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