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girain杉原雨

 @一月渡大江 点的梗：古代架空+宫廷+破镜重圆+HE

2w字，暴汗....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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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麟王朝，第三十三年，秋。东夷人驯鹰狩猎，在历山草原上已有数百年的悠久历史，今日无忌代表东夷宁殷站在一年一度的猎鹰赛场上，他身跨历山骏马，手中托举着他无比疼惜的猎鹰，神情冷骏的盯着猎场上的藏狼。

 

历山的藏狼非常难抓，体型大跑得也快，下嘴又狠，容易伤着猎鹰，轻心不得。猎场四周已经被堵死，但还是会留下一片宽广的狩猎范围给猎手与猎物，藏狼就在这个范围内闪躲，而猎手则必须骑马追逐，尽量与狼保持相近的距离，猎鹰会率先攻击藏狼，猎手随后看准时机放箭射杀。这是一场鹰，人和马三方面之间的默契考验，也是王者展现过人勇气和精准判断的时刻。

 

猎场上只剩下宁殷和特穆尔两族还未下场，两位帅劲十足的年轻猎手站在高台，面不改色的看着远处互相叫嚣的藏狼。今年被选入猎场的几匹藏狼特别凶狠，体力异常好，被追逐了好几轮之后仍不显倦态，还不时亮出利齿嗥叫，向猎手们展示其权威。无忌转头望向他的对手，那是一位妩媚里带着英气的少女，草原上奔驰的一抹艳红正好用来形容她。

 

敏敏特穆尔，东夷特穆尔家的掌上明珠。虽然生为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承续了她父亲察罕特穆尔的智勇双全，行事上智计百出，有胆有识，屡屡以弱胜强。去年也是敏敏代表穆尔族下场狩猎，表现之亮眼连殷野王都赞不绝口，不断嘱咐无忌此女实力不容小觑。

 

东夷猎鹰勇士的荣衔只剩下无忌和敏敏有资格竞逐，按照赛前的抽签排列，无忌在先，敏敏在后。无忌单手放在胸前对着敏敏行了一个礼，敏敏亦豪爽的恭送他上征途，草原儿女的豪爽性格展露无遗。哨声响起后，无忌即撒手放鹰，策马朝猎场跑去。

 

鹰儿已经是一只成年的雄鹰，羽翼丰满双爪有力，正是最适合捕猎的体态。无忌为了要赢已经两天没有让它进食了，饥饿能激发鹰的捕食欲望，让它更加不留情的猎杀动物。追着藏狼的同时，无忌眼睛紧跟着在空中盘旋的鹰儿，他发现鹰儿锁定了其中一匹藏狼，然后闪电般俯冲下去，将其利爪戳进藏狼的身体。

 

机不可失，就猎这匹藏狼。无忌夹紧马腹，拉紧缰绳催促马儿举步奔驰，尽量拉近自己与藏狼的距离。

 

经过训练的鹰儿可以在草原上长距离追逐藏狼，等到狼疲惫不堪时就难逃猎鹰的利爪和钢喙。鹰儿一爪抓住狼颈，一爪抓住狼眼，疼痛让藏狼一跃而起，掉头就咬回。鹰儿松开爪子，目光炯炯地盯住藏狼的后背，马上又是用力一抓，利爪再次嵌进狼背，还顺势一口咬住了背上的皮肉。

 

鹰儿成功使藏狼短暂丧失反抗能力，紧追在后的无忌立刻搭弓射箭瞄准猎物。咻的一声，利箭放出，直冲藏狼那还在挣扎的身体。藏狼被箭轰飞了一丈之远，它用双爪死死的抓住地上，草坪都被它的双爪抓出两道痕迹出来。那藏狼还不愿死，它迅速翻身跃起向无忌疾奔而去，无忌不但没有勒马，反而还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座上观赛的人们纷纷站起来欲看个究竟，只有殷野王冷静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悠然地看着自己的侄子表演。敏敏更是睁大眼睛屏息以待，藏狼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她的对手想干什么？

 

无忌从马背上抽出另一只箭，在极短的时间内，搭弓拉弦，瞄准放箭。藏狼飞身扑过来的当儿，射出的利箭已经穿透了它的喉咙，藏狼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气绝倒地了。

 

其他藏狼见状都不敢再接近，开始四处逃窜。无忌高举手上的弓，向众人宣示自己的胜利，还在空中飞翔的鹰儿见狩猎已经结束便徐徐降落下来，栖息在无忌的胳膊上，与主人一同分享喜悦。

 

真不愧是东夷男儿，居然行如此冒险之举。受了伤的藏狼是非常凶戾的，会用尽全力攻击它的敌人，如果那宁殷的小伙子射击不准不能及时拦下，那么藏狼就会扑在马儿身上，到时候他肯定被锤下马狠狠的摔在地上，非死即伤。敏敏对这位宁殷的未来继承人早有所闻，今日在猎场上见其英姿和胆识，她是打从心底的赞赏和钦佩，并认定他是一个值得自己全力以赴的对手。

 

哨声再度响起，敏敏策马跑向猎场，这朵俏骨傲然的东夷之花深深的吸引了年轻的猎手们，都对她投以爱慕的眼神。敏敏的猎鹰发现藏狼后便从高空俯冲而下，迅速攻击草原上的一匹狼。不过她的猎鹰出击并不顺利，剩下的狼群受到无忌的惊吓，如今不再单独行动，而是成群结伙抵抗捕杀，猎鹰袭击了一匹狼，其余两匹便跳起来张嘴欲咬猎鹰。敏敏一时心急爱鹰安危，没多想就抽起马缰往狼群奔去，在藏狼还未失去反击能力之前接近它们是很危险的一件事，站在猎场外围的无忌看到了这点隐忧，心里忐忑不安。

 

果然，当敏敏一接近狼群的时候，其中一匹藏狼就转头攻击，大爪扑在她马儿的后腿，皮肉顿时被抓伤流血。马儿因为痛而失控地向前奔跑，猛地甩头不停嘶吼，丝毫不顾它的背上还骑着一个人。事已至此敏敏只好以自救为先，放弃救鹰。她趴伏在马背上，尽力的控制着不被马儿从后背上甩出去，她还缩短缰绳向马儿传达停下来的命令，好让马儿缩小奔跑范围减缓速度。

 

这一幕让向来处惊不变的察罕特穆尔激动起来，然而变故发生得突然，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良策，只希望女儿能凭自己化险为夷。就在此时人群突然一片喧哗，一匹黑色的历山骏马像风一样冲进猎场，直奔混乱的四角大战中。

 

跟着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原本站在殷野王身边的鹰儿闻声飞起，循着声音飞向主人。下场救人这一点倒是殷野王没有想到的，不过他不阻止无忌，他的侄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凡是都有分寸和计划，现在就且看他如何救下特穆尔家的千金，以及他此举背后的意义。

 

无忌用嘴叼住鹰哨，通过高低变化的音频向鹰儿发号命令，鹰儿听懂主人的指令后，立刻飞向狼和鹰的战圈内，拯救被藏狼围攻的同伴。两只鹰，三匹狼，能飞在空中的始终会占优势，所以无忌放心将敏敏的猎鹰交给鹰儿，自己则快马前去救她。

 

追了一阵子无忌终于接近敏敏，说实在的他挺佩服这位少女，这种状况之下还能冷静的想办法，绝对有资格成为自己将来的左右手。无忌伸手拉过她的缰绳，示意她自己要跳过来，敏敏起初抗拒不愿接受，特穆尔家的人不需要宁殷的人来救，不然特穆尔家的威望就扫地了。无忌坚持不放手硬是拉着缰绳，敏敏这才心软同意，自己总不能让一个不顾危险来救你的人受伤。无忌奋力一蹬脚，再一跳，成功的翻上敏敏的马背坐在她身后，完成这动作的时候两匹马儿还是在奔跑的状况，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赞叹。

 

“策马，回头。”

无忌把缰绳交还给她，要她领马掉头回到狼群。

“小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想一次猎三匹狼吗？”

敏敏惊讶不已，虽然不清楚无忌的目的是什么，但在好胜心的驱使下她答应了和无忌合作。

“好，听你的。”

 

原本不受控制扬蹄奔走的马儿在敏敏的引领下跑了多圈，紧张的情绪已经渐渐安定下来，已经可以重新接受主人发出的命令。两人重归狼和鹰厮杀的现场，敏敏的猎鹰虽然受了伤但是不影响它飞翔，再加上鹰儿的帮助，两鹰犹如天降雨滴般轮番向藏狼进攻，藏狼想躲也难。

 

“围圈。”

敏敏点头，拉起单边的缰绳指示马儿按由大至小的圆圈跑起来，这样做可以将猎物困死在圈内，方便射杀。

“剩下的看你了，小子！”

无忌从马背上抽出标志着特穆尔家徽的箭，快速利落的搭弓拉弦，瞄准目标，然后一箭射向离他们最近的藏狼。

“中！好样的，继续！”

两只猎鹰见主人到来，拍起双翼飞离射击范围，好让主人可以无所顾忌的拿下猎物。无忌再抽出一支新的箭搭上，拉开弓弦，再度放箭。

“再中！继续小子！”

敏敏兴奋得连声音都高亢起来，像是给自己的战友鼓励一样。

 

围圈越来越小，仅剩的最后一匹藏狼早已伤痕累累精疲力尽，无力逃走的它频频嗥叫，正在做垂死的挣扎。无忌稳稳地拉弦，朝着藏狼的眉心瞄准，那狼有着视死如归的坦然，无忌也有着誓死破城的决心，所以他不心慈手软，松手放箭了结了它。

 

场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今年的猎鹰赛堪称精彩绝伦，两位年轻猎手的出色表现让在座上的殷野王和察罕特穆尔感到自豪，两人交头接耳的交谈了一会儿，像是达成什么协议似的。猎鹰赛上从无这样的局面出现，该怎么计算战利品和决定胜负倒让负责裁决的几位老者苦恼起来，东夷猎鹰勇士的荣衔第一次那么难定夺。

 

两人回到猎场高台前，等待老者们定夺谁才是今年的东夷猎鹰勇士，敏敏目光紧张关切，无忌则是神情自若。

“喂小子，这下该如何算？三匹藏狼该算我们特穆尔家的还是你们宁殷的？”

“猎物上的箭是谁家的，这狼就归谁。”

无忌平静地说道，似乎不在乎输赢，可是这将关系到自族人在东夷的颜面和地位，岂可由他擅自拿主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点儿小事我敏敏特穆尔解决不了吗，谁要你来救了。再说现在谁功谁过都混在一起了，该怎么区分才好？”

“区分不了就不必分了。”

“小子，你这是在破坏老祖宗的规矩。”

“不是破坏是改变，我想改变一些东西。”

“改变？”

敏敏本就是一个心思敏捷的女子，迟疑了一会儿马上便明白他真正的目的。

“你可愿意与我联手，共创新天地？”

无忌代表宁殷族向特穆尔族提出共治东夷，猎场上掀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敏敏在心底斟酌了一下，抬眸看向高台上的父亲察罕，父亲给了宝贝女儿一个颔首后她立即答应了无忌。

“小子，我们击掌为盟。”

敏敏伸出手掌等待，无忌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抬手击掌。敏敏看着无忌，眼睛都快笑眯了，东夷女子向来敢爱敢恨从不忸怩作态，她把欣赏无忌的心思表露无疑，连无忌自己都不自在起来。无忌微微蹙眉，轻咳一声后一本正经的叫了她的名字。

“敏敏特穆尔。”

“小子，还有什么事吗？”

“敏敏特穆尔，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无忌。”

东夷之花莞尔一笑，明眸动灵的转了转，转身离去。

“知道了，无忌。”

 

少年的雄心壮志已蕴之于胸，而少女的芳心暗许也始于那刻。可惜少年会令少女失望，因为他的心一直挂念着千里之外的人，那一束光自落入他眼中后就再也挥不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太阳，他的太阳过于耀眼所以再没有其他光芒能和他相比。

 

隔年，东夷九族史无前例的以宁殷和特穆尔两族为首，除了继续增强军备之外，两族也志在推动东夷各族间的交流与融合，希望九族能在互相交往中产生更多共识，放下过去的矛盾成见，以达到九族一东夷，共同抗翠麟的目的。

 

这便是殷野王和察罕特穆尔达成的协议，他们深知东夷若要真正摆脱翠麟的威胁，单靠各自的力量反抗是不足够的，自强和团结才是唯一的方法。无忌身份特别，碰巧他也有这个意愿要永远除掉翠麟，因此两族首领都有意思在时机成熟时推选他成为新东夷的君主。

 

翠麟王朝，第三十四年。东夷特穆尔族向宁殷族提出联姻，希望彼此能结成儿女亲家，此举更重要的是试图通过婚姻关系来巩固九族上下和睦，建立完整东夷的信念。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宁殷的王子果断拒绝，特穆尔家的千金亦欣然接受。为了不减损两家的关系，长辈们另作提议，联姻不成，兄妹结契也不错。两家儿女正有此意，盛大的结契仪式热闹了一天一夜，从此两人以哥妹相称，亲如手足。

 

同年，殷野王从宁殷首领的位子上退下来，第一顺位继承人无忌接替了他，成为新一任宁殷首领。

 

翠麟王朝，第三十五年，冬。宁殷王子初次带兵攻打骊城，一座位于东夷和翠麟交界处的边疆城廓，在军事上它是个重要的边防要隘。足智多谋的契妹全力辅助，宁殷和特穆尔两族联军顺利夺下骊城，重挫翠麟守军。东夷占据骊城后，城中竟无人逃出去，城门依然大开，车马进出有序，耕者照样下田，商贾依旧往来，百姓生活如常。联军谨遵王子下达的命令：军队入城后只驱逐翠麟军，不得滋扰百姓，有病者给予医治，饥寒者赠以衣粮，所以城中秩序很快得到了恢复，根本无需逃走。

 

骊城的失守代表入主中原翠麟的大门已开，有了这个据点东夷就能继续向内推进。年轻王子初战即胜，消息振奋人心，东夷九族见王子有帝王的气魄和仁慈善良的心，终同意放下所有隔阂让九夷归一国，一致推选他成为新生东夷的君王。

 

翠麟王朝，第三十六年，初春。骊城被攻陷，边疆属国一方声反，四方响应，翠麟现在是外有东夷虎视眈眈，内有反贼蠢蠢欲动。

 

骊城之所以会沦陷的原因是城廓经久失修，兵器铠甲不齐，将士之间毫无默契。翠麟的军权体制自金秋之变以后就有改变，天子为了避免将领和士兵熟络到能一起谋反的地步便不断地将之更换调动。这样的策略有利也有弊，毕竟自己带的兵自己最懂，换了别人的兵发号司令也未必会听，如此一来作战能力自然不如预期好。再加上太子主张削弱边防势力集权于中央，一旦有人来者不善，边疆城廓将没有足够的兵力抵挡，欲向皇城求助援兵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到达。

 

除了外患，翠麟也面临重重内忧。意图谋反的杨氏余党仍暗中活动，经常联系东夷，相互提供情报给对方。太子下令严厉追查，但反贼余党乔装打扮成各种身份隐迹，极难抓到他们。

 

另一方面，天子张翠山已是知命之年，修建皇陵之事刻不容缓。不论国家大小国力盛衰，帝王之陵要绝对辉煌，张翠山陵墓的建造耗费了大量巨资以及人力，在国库渐渐空虚的情况下各种苛间杂税的征收便无可避免，民怨渐生。

 

翠麟王朝，第三十八年，春。骊城已归东夷所有，范遥可以不必乔装掩饰，明张目胆地走在城中。范遥仔细观察，发现骊城百姓无所谓谁管城，只要能够安居乐业地过日子，谁当这个城的主人也无妨，谁当这个天下的主人同样无妨。街头巷尾还流传着这样的一句口号：送旧恶，迎新主，范遥想了想便明白东夷为什么可以拿下骊城，除了守军无能之外，这句口号居功不少，它背后的军师更是不简单。

 

送旧恶，送的是翠麟的天子。迎新主，迎的是东夷的君王，同时也是翠麟的皇子。张翠山渐失民心，百姓和将士皆有不满，如能易新主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过天子可换，国不可亡。这位东夷军师深知中原人的这个道理，于是巧妙利用新主的双重身份，在战事未起之前已经在骊城里散布消息，百姓得知入城新主仍是翠麟的皇子便不会心生抗拒，弃城而逃，家园仍在自然也就没有亡国之殇。

 

高招，范遥佩服。

 

范遥约了一位故人在郦城附近的山林见面，一路上他的内心有些忐忑，毕竟这位故人已经今非昔比。故人早已在相约的地点等候多时，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位俏姑娘，那姑娘语气亲昵地唤着故人，故人也没有别扭不自在。

 

这个年纪，故人大概已经成家了，范遥当时是这么想的。

 

“范遥参见十二皇子。” 

虽然是故人，但是君臣之礼还是不可缺，范遥撩起衣摆向无忌下跪行礼，无忌见状一把将他拉起。

“我不屑当翠麟的皇子，范公子不必向我下跪。”

“也是… 那么范遥就以国君之礼来拜见东夷君王。”

范遥说完又准备跪下去，无忌只得又拉他一把。

“范公子也不必行此大礼。”

“那么范遥该如何称呼您？”

“无忌便可。”

“诶？”

“在杨家面前，我永远是尚书府的无忌。”

还能和尚书府的人相见是一份久违的温暖与感动，无忌露出难得的笑容，千言万语都化作紧握的双手。

 

范遥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已是一国之君的无忌居然要与自己平辈论交，实在不可思议。一身东夷服饰打扮的无忌，腰间挂着一把和他的装束不相称的中原兵器，范遥认得这把剑，墨绿色的剑鞘上有精致的花纹雕刻，剑柄为花梨木所制，剑上镶嵌了北斗七星图。

 

那是龙渊剑，和杨逍的龙泉剑是一对的，龙渊剑上镶了七颗绿宝石，龙泉剑上刻了生动的飞龙。先帝任命杨顶天为尚书令之时赏赐了一对宝剑给他，龙泉剑交给了杨逍，龙渊剑则一直收藏在尚书府的兵库里，无忌来到尚书府后，杨顶天就把龙渊剑转赠给他。

 

无忌第一次杀人，就是用这把龙渊剑。

 

“哟，小子！你真本事，我都三百年没见过我哥笑了，你一出现我哥就笑成一朵花儿似的。”

敏敏从来没有见过她哥那样的笑颜，于是忍不住开口调侃范遥起来。

“哥儿？”

“敏敏是我的契妹。”

无忌收起笑容，正式给范遥介绍这位直率豪爽的结义妹妹。范遥豁然开朗，原来两人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心中暗暗为自家公子松了一口气。无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敢问起心中最想知道的事。

“八年了，逍逍他…”

“无忌公子放心，杨公子虽然被软禁在东宫但一切安好，宫里有人照应着。”

一夜逃亡，生死与共，临别依依，立下誓言。无论开始的出发点是依赖还是怜悯，他和杨逍的感情到最后都走到舍命相守的共同点上，再也分开不。知道杨逍安然无恙的活着，无忌眼眶都红了，一时激动竟然又结巴起来。

“逍… 逍逍… 再忍耐一下… 我们…我们… 就… 就…快见面了。”

“我… 我能拜托范公子办一件事吗？”

 

东宫别院里，一个女官正在斥责守门的侍卫没有尽心职事。前来的是太子妃最信任的贴身女官，一身浅紫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姿容俏丽颇有气质。除了对太子妃殷勤奉承之外，平日她都是冷漠示人，日子久了散发出来的气场倒是有几分威严，像足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掌权者。

 

“韩惠人恕罪。”

其中一个侍卫开口回话，其他守门侍卫纷纷附和。

“里面这么大的动静，东宫都没有侍卫过来救人吗！”

“韩惠人恕罪，韩惠人恕罪啊。”

请罪的声音此起彼落，守门的侍卫听见里面的人闹腾却不敢进去，他们奉旨守门，却没得到命令能随意进入。女官挥手赏了几个巴掌给守门侍卫，戴在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也随着晃了一下，镯子是入宫前爱人送给她的信物，她没有忘记与爱人的约定，更不会忘记自己来到这皇宫的任务。

 

女官吩咐身后的小宫女把药端进去屋里，小宫女唯唯诺诺地捧着汤药推门而入，一刻都不敢怠慢。女官步入屋内抬眼望去，有个男子半倚在榻上，泼墨般的长发散落在白衣上，眉心微微攒着，双眸看似隐忍着痛楚，一旁的御医正在替他包扎伤口，完事后跟女官交代了几句才退出屋外。

“杨公子，这么多年了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杨逍昨夜在屋里摔东西发脾气，一个不慎便把自己给割伤了，当然他是故意的，这是他和一位旧人的联系方式。

“太子妃心细，知道杨公子不顺心，特意命奴婢送来凝神补气的良药。”

女官朝小宫女瞟了一眼，小宫女马上跪到杨逍面前，恭敬的奉上一碗黑乌乌的汤药。杨逍不屑，捧药的小宫女惶恐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杨公子，太子妃一番心意，您不喝也得喝。”

女官命令小宫女放下汤药后出去，没有她的叫唤谁也不准进屋，随后她神情冷漠地走上前对杨逍说道。

“杨公子若身子不适，就让奴婢伺候您喝吧。”

 

语毕，女官扶起杨逍，捧着汤碗小心翼翼地把药喂进去。女官一面喂药，一面把唇凑近杨逍耳边低语。

“药已换下，这是阿遥从宫外送进来的药方，专治断骨，公子放心喝吧。”

药喝完了，杨逍嘴角扯出一丝浅笑，她不是昔日尚书府的掌事奴婢小昭么。这些年来被软禁在东宫，虽然没有被严刑对待，但也过得不好。太子下令不给杨逍治腿，太子妃假借药理欲亏空他的身子，为的就是不让他逃出皇宫。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杨逍被擒的时候小昭就被送进宫来，冰雪聪明的小昭很快就讨得太子妃的欢心，不久后便成为东宫的掌事宫女。身为反贼之子，皇宫里的人明里暗里的都想害杨逍，幸得小昭在身边为他挡掉不少，他才得以侥幸活到现在。

“一切可都顺利？”

“嗯，都顺利。公子别动，奴婢替您擦一擦。”

小昭抽出一条帕子，轻轻帮他把嘴边的药渍擦掉，随后她将帕子偷偷塞进杨逍的手心里，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手绢里有阿遥带给公子的东西，是无忌公子的亲笔信。”

杨逍心中一悸，不能呼吸。

“他… 他们见面了？”

“嗯，见面了。”

少年的模样不停地迭现，恍惚中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纵然彼此相隔千里，但知道他给自己写信的瞬间，又仿佛他近在咫尺。

“时间不多了，奴婢得走了。”

“万事小心。”

“嗯，小昭知道，公子不必挂心。”

杨逍做状咳嗽起来，演好一个饮药多年被人讪笑嘲弄的药罐子。小昭也扮演回她的冷面女官，满脸的嘲讽之色拉高嗓音说道。

“杨公子，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别跟我过不去，来日方长，您还要在这宫里呆上一辈子呢。”

她大声一呼房门外的小宫女马上应声开门，快手快脚地收拾干净，由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女官。

 

房门关上，女官继续在门外呵斥下人。杨逍无奈苦笑，小昭委屈了，这姑娘为了杨家做了多少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啊。当杨家的女眷被送出城外的时候，范遥却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往皇宫里送。杨顶天交给范遥的任务不只是护送女眷离开而已，倘若谋反失败的话他就必须找到杨逍，然后全力助他东山再起。杨逍被活抓的消息在第二天就被探知，范遥要保住自家公子的安全就少不了要在宫里安排内应，自幼被杨家收养的小昭想报恩，她求了范遥好久好久才得他忍痛答应。小昭向范遥承诺自己绝不会轻易死掉，同时也要求范遥答应自己要好好活着，直到再相见的一天。

 

临别前，范遥送了一个白玉手镯给小昭作为定情信物，他温柔又深情替她戴在手上，再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金秋一别，不知佳人何时归，长夜悠悠心灰冷。

 

待门外都安静下来，杨逍才颤颤巍巍打开信笺，信上只有十六个字却字字入心扉。

 

一别八年，不负光阴，

千军万马，为你而来。

 

杨逍长舒了一口气，将那信捂在胸口，轻轻合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皇宫里留不得一丁点的证据，销毁它之前杨逍不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些过往的记忆，正一点一滴从字迹上游移下来，化成春天里的一缕香，泌人心脾，使人愉悦。

 

阳春三月，白雪褪去，春芽初萌在新梢上，杨逍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伸出手去感受阳光带来的热度。无论过了多少年，杨逍都不会忘记无忌第一次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样子，太阳是他的信仰，引领他不断的往前跑。分离的八年里他追着光，努力使自己强大，如今他已经强大到能领着千军万马来救他了。他的无忌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耀眼的太阳，他只须安心在此等待，等无忌伸出手将他从牢笼中带出来，还他一片明媚的天空，一个更宽广的天地。

 

杨逍会心一笑。

“原来我们是彼此的太阳呢。”

彼此温暖对方，彼此成就对方。

 

春末，辽阔无边的历山草原上，东夷军纵马飞奔，猎鹰展翅翱翔，气势宏大，震撼人心。自郦城一战后，新主仁善的佳话在翠麟边境广为流传，东夷君王无忌看准时机大举向东推进，边疆诸城率先陷入战事。东夷军师敏敏特穆尔主张继续用送旧恶，迎新主的口号来赢得民心，以减少城廓毁坏和百姓伤亡，因为这两者都是致胜的关键。

 

行军打仗需要补给，若粮饷补给线很长是危险和极其脆弱的。东夷距离翠麟皇城有六百余里路，敌军若处心积虑袭击补给线将那真是防不胜防。所以军师决定就地取材，将被东夷占领城廓变成为军队的庇护所和补给站，减少东夷本身的负担，这样一来东夷将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向皇城挺进。

 

要做到让万民支援东夷军，就必须让他们知道新主是来救国而不是灭国的。

 

行军打仗也需要士气，若东夷军入城的时候能受到万民欢迎，那么士气必定会高亢澎拜，士气正旺的军队，只须一个回合便可把下一个敌人击退。

 

要做到让万民接纳东夷军，就必须让他们知道新主是来救国而不是灭国的。

 

无忌允准了这个行军策略，三日后大军告捷，夺取十二座城廓，震惊翠麟朝廷。张翠山虽然震怒但坚持不派援兵前往救助，金秋之变后他已不再相信边疆将领，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次谋反的伎俩，守住皇城才是最重要。

 

东夷军第二波的攻势在五日后开始，朝廷援兵迟迟未到，将士们困守在城内，渐渐负伤不支。此时传来一个消息，几位老将领冒死相谏请求陛下出兵抗敌，陛下听后极为气愤，将之一律处死。消息在军中传开后，原本士气低落的翠麟军更加军心涣散，甚至有人丢盔卸甲弃城而逃。

 

趁着翠麟军士气不振溃败之际，东夷军一口气将版图向内推进半数，占据了两百多座城廓，直逼易守难攻的要塞燕关。两百多座城廓里面有半数是不战而胜得来的，在许多守城的士兵逃离后城廓便无人保护，百姓凭着口号相信新主会善待他们，主动打开城门迎入东夷军。

 

燕关的守城将领是位能将，交战了十日也没能将城攻下。敏敏探得敌方底细，此将领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冒死相谏却遭张翠山处死的老将军，他死后燕关便由儿子替上了。强行突破困难，那就转攻人心，敏敏安排一幕让无忌到军中安抚翠麟俘虏，并特意将此消息带给燕关的守城将领，试图用新主仁慈，旧主残暴来说服他归顺。此计果然奏效，那将领是个孝子，一直愤愤不平自己的父亲死得冤枉，相比之下东夷君王仁慈善良，不分贵贱尊重生命，孰是孰非该追随谁一目了然。第十三日，燕关开城迎主，守城将领亲迎无忌，城中百姓亦纷纷出来目睹未来天子的风采，形成了夹道欢迎的热闹人潮。

 

燕关一破，东夷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翠麟皇城。无忌独自站在燕关的城墙上，看着前方距离不到二十里的皇城，握紧腰间的龙渊剑，双唇兀自开开合合。

 

“逍逍，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逍逍，再忍耐一下，我们马上就见面了。”

 

东夷军如今已逼近皇城，东西南北四城的百姓没有骚动不安，反而是皇宫里面一片慌乱。张翠山没有想过燕关会这么容易失守，翠麟政权如今已是告急，太子奉命誓死保护皇城，他连夜大规模地调动御林军和四城的军队准备迎战，就不信区区蛮夷之族能撼动得了翠麟王朝。太子向来对皇位有觊觎之心，在他还未登上天子之位之前，不容有任何战事来阻挠。

 

为了激起御林军杀敌的士气，太子把杨逍推出来公开羞辱，借机告诉众将士违抗天意，谋逆天子的叛徒皆不得好下场。杨逍忍不住仰天大笑，嘲笑太子根本就是害怕，见东夷千万大军兵临城下，翠麟军里也有人倒戈相向，如今皇城已是四面楚歌，强弩之末罢了。太子怒火中烧，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杨逍暴打一顿，小昭担心杨逍接下来会有生命之虞，赶紧给宫外的范遥递消息，再由范遥将消息传给东夷探子。

 

前线军营中，无忌一面喂着鹰儿，一面聆听军机汇报。东夷探子来报皇城御林军大事调度，全城已在戒备状态，太子欲振奋军心当众羞辱和虐打反贼之子。探子还要继续说下去却只见一道白光，他面前的案几被长剑劈开裂成两半，他的君王正在发怒，怒不可遏。

 

无忌觉得滔天怒气从脚底顺着脊骨往上爬，气得他全身止不住颤抖，在旁的敏敏吓得赶紧传军医，深怕哥哥气昏过去。无忌忍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闭着眼站了好一会儿，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御林军，哼… 无忌冷笑了一声，他可是能够一剑取下御林军首级的人，任翠麟派出多少御林军也挡不住他要救杨逍的决心。

 

第二日，无忌领着千军万马席卷而来，御林军见此阵势不由得心生惧意。皇宫由东西南北四城护着，无忌选择由东城攻入的理由很简单，他曾经很狼狈的从东城逃出去，现在他要很霸气的从东城杀进去。敏敏被他安置在军营后方，上场杀敌这种事哥哥是不会让妹妹做的。同时殷野王也带兵赶来，能亲眼看到翠麟被灭也算了却他的一桩心事，给死去的妹妹一个交代。

 

攻城前，无忌下了最后一道军令，一道格杀令。东夷军一旦见到翠麟的太子，不管他降与不降，杀无赦。

 

从东城高墙上放眼望去，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大军当中不全是骁勇善战的东夷军，还有欲推翻暴君的翠麟军，大军严阵以待就等东夷君王一声令下就可拉开战幕。骑在黑色骏马上的无忌抬头看向东城，眼中血光一闪而逝，心中杀机滔天，非得亲手杀了太子，弑了狠心父亲，使翠麟在一瞬间崩溃，否则难泄他心头之恨。

 

无忌抚了抚鹰儿的羽毛，一撒手鹰儿就展开双翼往东城飞去，尖厉的叫声响彻天空。东夷弓箭手见雄鹰起飞便提起弓箭，向着城墙上摆开，做出射击的姿势，而城墙上的御林弓箭手也弯弓搭箭准备迎战。

 

第一支箭由东夷射出，跟着漫天的箭羽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的漂亮的弧线，两军都有数千支箭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之下明显见真章。城墙上箭矢呼啸，强而有力的箭射中了无数御林弓箭手，响起一阵阵惨叫。

 

同样的距离，不相上下的弓箭手，御林军射出的箭就是不够东夷军的有力度，东夷军就算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御林军的箭还未飞抵就已飘落大半。

 

军师除了懂用兵之道，还得精通天文地理，草原民族与天地共生，代代累计下来的经验使他们懂得观察气象。敏敏推测今日有强风从东面吹袭，有利于第一波的箭雨攻击，那么巧无忌也挑了从东城进攻，东夷这下是得了老天的帮助，箭借风势，他们射出去的箭射程更快更远，可直达城墙上面的敌人。相反的，御林军的箭因为风阻力的关系减缓了势头，达不到预期的杀伤力。

 

数千支箭刚消散，又是数千支箭飞来，在东夷弓箭手的箭雨掩护下，另外一千骑兵快速接近城墙然后散开，把东城团团围住。这一千骑兵是东夷的精兵，能连连搭弓，每发皆准。他们在更近的距离射杀墙头上的敌人，御林弓箭手面对远近两个方向的攻击，死伤了不少。

 

当东夷军射出第三波箭雨时，城墙下的精兵改变了策略，他们同样拉弓搭箭往城头射去，不同的是这次射墙不射人。刚刚射出去的箭经过改装，铁箭头特别长，箭身特别粗，箭羽末端还系着绳子，其用意一目了然。利箭射出后嵌入墙体，东夷精兵们紧紧抓住绳索，迅速向上攀爬。

 

真是出其不意啊，用的不是一般攻城的策略，通常都是步卒扛着云梯攀爬上去城池，强攻突围后再屠杀了城头上的弓箭手，最后打开城门让友军进城。亲自带兵出战的太子虽然惊讶但是仍微微一笑，眼神露出惯有的阴冷，不管用什么方法爬城，居高临下毕竟是优势，东城那么高到时候如雨般的箭矢射下，多少条人命都不够填。

 

但是今天注定不同，攻城战开始没多久就有东夷的精兵爬上了城墙，那出其不意的策略居然奏效，而且被突破的缺口就在东城的城门处。冲上来的东夷军连杀了一些弓箭手，引起了一阵骚动，太子一声令下杀了他们，城墙上的御林军就上前将之砍杀殆尽。

 

紧接着，其他御林弓箭手补上那个缺口，东城暂时还算保住。

 

无忌看到有东夷精兵成功爬了上去并在城头上引起混乱，心中暗喜，才刚刚攻城就有勇士踏上了城池，虽然被杀了但还是给予了东夷军极大的激励。只是这样的进展有些缓慢，无忌要加快破城的速度，他一抽马鞭，朝着箭矢呼啸的战场策马狂奔而去。年轻君王的冲动让殷野王措手不及，他来不及阻止只能差了三百精兵紧追在后，护驾左右。

 

御驾亲征就永远也不会输，这句话已经深入东夷军的心中，当君王与他们同在的时候，军中会升起一种强大的自信和杀敌的决心。无忌动作利落跳下马背，抓住其中一条绳索快速的往上攀爬，城墙下的东夷军齐齐发箭掩护，决不让任城墙上任何一箭伤害自己的君王。快要爬到城头的时候无忌奋力一跃而上，稳妥地落在城墙上，刚刚踏入城墙的他不偏不倚的和太子碰个正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算不相识也能从装束上看得出他就是当朝太子。无忌把佩剑从腰间解下，将剑从鞘中缓缓拔出，剑锋对准被御林军簇拥着的太子。纵然城墙上人影杂乱但太子能感觉到这个东夷军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杀气腾腾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再定神一看，见他手中握着的是七星龙渊剑，那是先帝赐给杨家的宝剑，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象征。这个东夷军应该是杨家的后人，投靠东夷后借今日的战事，替家族报仇雪恨。

 

杨家余孽不足挂齿，太子是这么猜想着。

 

“城池上危险，还请君王移驾城内。”

一个攻城的东夷精兵觉得自己的君王如此冒险非常的荒唐，立刻来到了无忌的身前跪下劝说。那些已经成功爬上城墙的东夷军也停下与弓箭手的厮杀，赶过来将无忌紧紧围绕，层层保护。

“本王给攻城的骑兵下达的命令是破城，不是护主！本王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今日若攻不下东城就别说自己是东夷的勇士！”

“谨遵军令。”

 

打算以天子之尊来攻城，太子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君王登上敌军城墙，那是多么大振军心的一件事情啊。城墙上的东夷军又开始屠戮弓箭手，遭攻击弓箭手不得不后退，留下了一定的缺口，下边还在爬东夷军见到有机可乘爬得更快更迅速。不一会儿有更多的东夷军登上了城池，他们联合在一起互相掩护，意图占据更多的地方给后边的友军立足。东城的城门处缺口尤其大，倘若被完全占据的话城门有可能被打开，到时候就东城就失守了。

 

感受着东夷军这种不同寻常的高昂士气，太子心里大骂了一声可恨。他不想和眼前的人耗费时间，及时堵住东门的缺口比什么都重要，就在转身离开之际，一个剑锋与他插身而过，拦住他的去路，连护卫在他身边的御林军都反应不来。

 

“你的对手是我！”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十二皇子。”

无忌一股猛劲，要一剑刺去立见输赢，太子自然不甘示弱的拔剑相向，挡剑的时候他已感觉这位皇弟不再软弱，出招狠绝欲取他性命。

“这么急要杀了我，连兄弟叙旧的时间都不给吗？看来你对皇位的觊觎之心不输于我，我们是同一类人啊。”

两人同时撤开了剑，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这天子之位一定得是本太子的，任何阻挠本太子得天下的人都得死！”

 

语毕，太子马上出剑，狠狠朝无忌挥去。能爬到太子的位子，这个人肯定费了不少的心思，也有着一定的势力，这一剑速度极快而且力道很大，无忌堪堪接下而已，身体还因冲击力过大而往后仰。太子随着无忌的步调，举剑步步相逼，攻击虽然被无忌一一挡下，但是情况处于劣势，非得找机会反击否则便会输掉。

 

无忌快步挪到太子身旁，找到身侧的一个空隙，举剑向他的脖子刺去。太子沉稳，不慌不忙地转了下手腕，用剑架开了无忌的龙渊剑，无忌咬了咬牙，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高手。他既要专心对付太子又要防范其他御林军的攻击，渐感吃力，这不禁让他想起八年前杨逍一路护送他出城的情况，当时杨逍一面杀出重围，一面还要保护懦弱无能的自己，杨逍的内心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可以做到这点。

 

那样的杨逍值得他追随，所以他也想做一次杨逍做过的事，就是以一己之力杀了太子。

 

养尊处优的太子毕竟不会天天上操练场，战斗时间拖久了，体力渐显不支。无忌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龙渊剑一挥将太子的剑压下，然后他顺势一个转身，再出剑划过太子的手臂。这一剑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刺痛的感觉让太子的动作有所迟缓，无忌乘胜追击再来一击，一剑刺向他的腹部，太子见状奋力往旁边一闪，躲过了攻击。可是无忌不放过太子，立刻又翻过利剑，在他的腰间狠狠划过一剑，皮肉一扯开鲜血再次涌出。太子没有因此倒下，他双目欲裂忍着剧痛的把剑一挥，对方的手臂也被划伤了，只是无忌的伤口没有自己的伤口之深。

 

两王在相斗，似乎不分上下，虽然无忌下令不准插手，但仍有数名护卫暗中跟在身后为他防御住从上飞射下来的箭矢，保护这位军心所向的君王，他们在所不惜。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可以让自己流血了，太子手臂和腰部受了重创，但仍没有惊慌之色于面上。正在考虑是否还要继续搏斗的时候，一声大吼和无数的厮杀声由城门处传来，太子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东城的城门被打开，东夷军破城而入。

 

太子这下真的震惊了，虽说东城的城门处有缺口，但是东夷军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突破城门上的防守呢？太子不知道，其实这城门是由里面打开的。

 

别忘了杨家还有残存势力留在皇城中，随时伺机而动。昔日支持杨顶天的人在城中组成了一支小义军，自从与东夷联系上以后两者就成为了里应外合的盟友，那些早已埋伏在东城内的义军见城墙有了骚动便明白了东夷军已经突破御林弓箭手的防线，双方正在城墙上奋力砍杀。义军首领范遥在适当的时机发出反攻的指示，企图打乱城墙上的布局，制造更多混乱来打击御林军的军心。

 

经过一番拼杀后，义军成功击退城门处的翠麟守军，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城门打开时，东夷军高声呐喊蜂拥而入，与义军相汇后长驱深入，直达中宫。

 

城门失守，战情急转而下。太子受了伤无心恋战，东城的作战交由御林军拼命就好，他得赶紧回去皇宫里才行。御林军是陛下的亲军，长久以来以保卫陛下和皇城的安全为重任。御林军都是从为国捐躯的将士后代中挑选出来，再经过严格筛选训练后方可成为军中一员。御林军最重要的是对陛下忠诚，他们不受任何官职支配直接听命于陛下，当陛下或皇室出现危险时他们随时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绝对忠诚的军队可以任意牺牲，太子是这么盘算着。

 

“给我拦下太子！”

太子捂着伤口断然离开，由御林军护送回去。无忌见太子准备弃战而逃，立刻下令全力拦截，新仇旧恨非得在今日算清。

“保护殿下离开！”

御林军的一个将领高声喝喊，十几个御林军个个挡在太子前头。这时已经由足够的东夷军攻上城墙上，一队东夷精兵拦下太子一行人，护卫的御林军还以颜色，两军的精英陷入刀光剑影的战况中。

 

御林军除了能征善战，攻无不克之外，最难缠的地方就是他们忠心护主。无忌敬佩这支守城军队的势力，但也惋惜他们的忠诚所托非人。无忌心想他若能降伏其心，使其服膺，从此随侍身旁也不是坏事。

 

面对东夷精兵的围攻，御林军的战斗力依然很强，即便无忌加入战围仍可做到一对二，或一对三。死战不退的御林军让战况胶滞不得进，太子依旧安然无恙的被护在里面。

“退下！本王要亲手杀了太子！”

无忌想再次用君王之威来压制御林军，不过御林军哪里有那么容易屈服，刚才带头的那个将领高举染血的长剑，嘶声呐喊着。

“誓死护卫太子，御林军男儿不退半步！”

他一说完，其他的御林军跟着摆起架势，没有半点惧色。

“杀！！！”

 

领头的御林军将领率先向无忌发动攻势，无忌看见他的腹部有一条很深的伤痕，然而他像没有感觉般，一剑刚落另一剑又再次杀出，其势一次比一次猛。既然坚决不降，无忌便全力以赴不手下留情。无忌以一敌十，用杨逍教他的剑法和东夷的近身搏击，每招都随机应变，却招招直接有效，重伤了好几个御林军。太子脸色一沉，暗自打算着脱身的方法。

 

无忌见保护太子的御林军失了反抗的能力，提剑上前欲直取太子的性命，太子瞥了一眼领头的御林军将领，那人受的伤比刚才更甚，鲜血直流怕是活不成了。就在无忌的剑快要刺到的时候，太子一把拉过身边的将领，让他替自己挡剑。那将领嘴角一阵抽搐，没来得及看太子一眼就气绝倒地。

 

堂堂太子居然如此卑鄙，拿他人来替自己挡剑，这样的人更加不可以放过。无忌再挥剑，太子就再拉一个御林军来挡剑，好像那些人已经死掉似的，可明明那些人还活着。

 

“给我拉开御林军，抓住太子！”

 

太子之所为让无忌都看红了眼，这些御林军在战场上奋力拼搏，牺牲性命护他，最终以悲惨的死亡告终，而他们的太子一点感激和心痛都没有。轻贱生命的人，不可为君。太子若登上天子之位，一定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更有可能做出损人利己，祸国殃民的事情来。

 

东夷军得令上前去拉开受重伤的御林军，太子大惊转身就逃。这种自私至极的行径不只无忌愤怒，连东夷军也看不过眼，他们三两下便抓住了受伤的太子，紧紧地钳制住他的双手逼他跪在无忌面前。

 

太子满眼不甘，眼睛瞪的大大的。无忌不想给他时间说遗言，一剑透心而入，半截龙渊剑身从胸膛刺进背后穿出，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第一剑，是祭那些誓死护主却被你糟践的御林军。”

无忌冷声说道，随后一声剑从骨肉中拔出所发出的特有声音响起，太子眼前血花一片，人栽倒在地，两旁的东夷军再将他架起。

“第二剑，是祭那些被你背弃信义出卖的杨氏族人和千万义军。”

更多鲜血从太子嘴里喷出，此时他想说话也无能为力。无忌把剑再拔出来，狠狠的挥出最后一剑，然而这一剑却不是刺在太子的胸前，而是砍在他的双腿之上。

“第三剑，是为我的爱人。你废了杨逍的腿，在你临死前我也要试试这筋骨尽断的滋味。”

 

东夷军一放手，太子便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翠麟的太子被东夷的君王刺毙，薨了。敌我双方在这一刻瞬间停顿，城墙上变得异常安静，彷佛在等待东夷的君王昭告什么。

 

“御林军的将士们，翠麟已经亡国，无力回天了。天子狠心弃子，罔顾民间疾苦，诛杀有功将领，太子处心积虑设计夺位，辜负了舍命保护他的属下。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值得你们追随吗？难道你们想跟随一个腐朽的翠麟陪葬吗？”

无忌向着城墙上的敌我双方朗声道，这是离心话，也是真心话，更是御林军的致命伤，无数的御林军互相张望，立场动摇起来。突然，城楼的一角射出一支利箭，在无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射中他的左肩。战场重新混乱起来，几个亲信赶紧上前扶住无忌，并下令东夷军缉拿射伤君王的凶手。

“御林军誓死保卫皇城，效忠翠麟天子，绝不向蛮夷低头！”

凶手很快便自首了，一个年轻的御林弓箭手拿着弓，面无惧色的站了出来。他当然知道伤了敌军君王的下场是什么，可是他不怕，与其被俘虏还不如轰轰烈烈的为大义而死

 

凶手既然站出来了，一众东夷军就冲了上去欲将他就地正法，无忌厉声阻止，不许东夷军行凶。那箭虽然射得深但没伤着要害，无忌一个咬牙将箭用力拔出，然后握着那支箭慢慢走向那个伤他的御林军面前。

 

无忌此举是那个年轻弓箭手没想到的，他不知道无忌要干什么，也许是要亲自了结他方能使他消气。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年轻弓箭手依旧冷静，最多只是脸色挣扎一下。无忌一手按住流着血的左肩，一手将那只箭递到年轻弓箭手面前，随后又松手将这支箭放掉让它掉落在地。

 

年轻弓箭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无忌。

“天下没有中原和蛮夷之分，所有生命都该平等的生存在这天地间。御林军的勇气和忠义，明月可鉴，这样忠诚的你，要效忠一位仁君，还是一位暴君？”

东夷君王向他伸出手，欲与他握手言和。年轻弓箭手这下真愣了，未几他被东夷君王真挚而热烈目光感动，微微颤颤地伸出手握回，表示真心臣服。

 

无忌曾经憎恨御林军，但他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千古铁律，他情愿打开胸襟，放下旧恨，接受当年追杀他的御林军，也不愿屠尽满城的御林军。

 

“效忠仁君！效忠仁君！”

 

城墙上的御林军被此景感动，纷纷高声吼着，以示他们愿意追随的决心。东夷君王不管是气魄还是气度，都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天子，绝对值得拥护他成为新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东城归顺后，无忌下令前线停战，东夷军现在的任务是找寻天子张翠山的下落。已经抵达中宫大殿的东夷军和义军开始四处搜索，整个皇宫人影攒动，到处都是士兵骚动声不绝于耳。太子战死的消息传到东宫来，阖宫上下一片混乱，太子妃什么也没带走就落荒而逃。小昭猜想东夷军已经顺利攻城，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太子虽然死了可是天子还在，张翠山说不定也会用杨逍来要挟无忌，以求自保。想到这里小昭再也坐不住，也不管外头危险与否，袖中藏了一把短刀后就往关押杨逍的别院跑，希望公子还未被张翠山的人带走。

 

东宫似乎还未被乱事波及，杨逍住的别院里一切如常，春末的气候让院子的树木都披上翠绿色，一片生气盎然，小昭无暇欣赏，只想快点找到公子。平日守门的侍卫早就不见踪影，小昭推门而入，公子如常的半倚在榻上，额头和手上还缠着绷带，那些是昨夜遭太子虐打所留下的痕迹。

“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张？”

杨逍一看小昭的神情就已是明白，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话。

“公子，消息传来说太子战死，陛下行踪不明，那东夷军怕是已经破了东城，入主中宫大殿了。公子，趁现在一片混乱谁也无暇顾我们，快逃吧！”

“啊… 太子死了。那我得给他斟杯水酒才行，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杨逍拿起一旁的茶壶，斟了一杯茶，然后把就茶洒在地上。太子死了就表示翠麟已输一半，如果东夷军大获全胜的话，他和无忌就有重逢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他手上一抖，那杯子没握紧，跌落在地上碎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皇城里只有太子的兵力能与敌周旋，现在太子身死，其他皇子和亲族家眷皆以四散而逃，已经没有人留下来保护皇宫里的人了。”

“亡国而已，不必悲伤。没有毁灭，哪来新生。”

杨逍指向窗外葱葱郁郁的春色，畅然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当年陛下带兵东征东夷大胜，杨大人在背后献计不少。如今东夷起兵反攻，攻破后之后说不定会屠城，您是尚书令的儿子，东夷军怕是会杀了您。”

“他不会屠城的。”

“无忌公子不会，难保其他东夷军不会。现下一片兵荒马乱，无忌公子一时间也难以找到您，还是先躲起来为妙。”

杨逍明白小昭的顾虑，无忌若不能及时找到自己，他有可能被张翠山抓去或者被不知情的东夷军杀了。如若就这么死掉，那么八年来忍辱负重和相思之苦就白费了。但是要小昭带着一个腿残的自己逃也太为难她了，这小姑娘已经为杨家付出很多，要是这次她连命也搭上的话那他真是无颜去见范瑶。

“小昭，我这副身子是走不了的，你自己先逃吧。”

“不，不… 大人待小昭恩重如山，犹如再生父母。离开尚书府前大人嘱咐小昭若要报恩，就好好护着公子。小昭说什么都不会丢下公子离开，公子若不走，小昭留下来陪您。”

小昭重重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生死关头实在不易磨蹭，杨逍不忍连累小昭终答应与她一起逃。

“小昭我想去一个地方，你扶我去。”

“公子想去哪里？”

杨逍望着远处的一个方向，迷迷蒙蒙展颜一笑。

“我想去那里等他，你别怕跟着我就行了。”

小昭急忙将他扶起，主仆两人踉踉跄跄，一步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张翠山得知太子战死震惊不已，年事已高的他也早已不顾朝中事，短时间要他重新部署派兵遣將之事已是不行。如今的情况是外有东夷攻城，内有倒戈兵变，两者都非常棘手难以对付，张翠山身边的亲信献计以退为进，先撤出皇城退守至北面的袁州。张翠山点头同意，由一批还忠于天子的御林军护送他出城，护驾军队经过一处城墙的时候与一队东夷军猝然相遇，双方激战在所难免。

 

尝得胜利滋味的东夷军，士气高亢不减，一阵猛烈厮杀过后张翠山身边剩下不到四十几个御林军。就在东夷军打算活抓天子的时候，接到通报的东夷的君王风尘仆仆来到。

 

看似偶然的事件中，浸透了宿命的味道。一切仿佛是冥冥中注定，在张翠山看到无忌的一刹那，他猛然记起一张漂亮的面孔，那女子一袭红衣，盈步婀娜的步入中宫大殿，抬眸看他的那刻摄人心魄。那一抹摄人心魄的红色早已香消玉损，现在两军身处的城楼，就是当年那女子万念俱灰跃下的地方。

 

“大胆东夷，你们这是谋逆之举，大逆不道！”

张翠山以天子之威怒叱包围他的东夷军，他虽然年岁长了但是眉目间还是露出唯我独尊的王者风范。

“翠麟气数已尽，是时候该易主了。”

无忌神情冷冽的回答，话语间已有上位者的孤高决断。再强大的国家，经过这么多年的腐败气数也该尽了。

“休想得逞，翠麟的皇位是血脉相传，岂容落入蛮夷之手。”

“子继父职，天经地义。”

“你… 你是殷妃的孩子？你… 居然没死在杨顶天谋反的那场乱世中？”

张翠山不由惊讶的瞪大眼睛，除了出生那刻看了孩子一眼，张翠山就再也没有见过无忌，自然也不知道眼前和他说话的人是谁。无忌唇角微弯，漠然的看着张翠山，他的生父由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作儿子看待，年幼时当成囚兽长大后当成敌人，毫无血脉亲情而言。无忌不想对这位冷酷的父亲多说什么，只想一箭了结他以尉母亲在天之灵。无忌伸手，一旁的东夷军立刻递上弓箭，他张开弓弦，搭箭瞄准张翠山。

“下去陪母妃吧。”

 

无忌冷哼一声，放出箭的同时，他身后十几个弓箭手也跟着齐射。张翠山瞳孔一缩，惨叫倒下，从几丈高的墙头摔下当场断了气息。天子已死，天下再无翠麟王朝。城楼上还活着的御林军见天子驾崩，纷纷下跪叩拜，连同东夷军一同高喊：恭贺新天子继位，陛下万岁！

 

一阵尖锐宏亮的鸣叫声响彻天空，盘旋在城墙上已久的鹰儿突然俯身冲下，朝皇宫深处飞去。无忌有种命运使然的感觉，好像鹰儿在向他传达什么讯息似的，也许他该循着鹰儿飞的方向去找寻杨逍。

 

“降伏者善待，不降伏者诛之。不许滥杀无辜，违令者军法处置。”

无忌以新天子的身份向将士们颁布第一道命令，每一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颇有帝王之气。

“舅舅，余下的交给你，无忌要去接一个人。”

已经等不及相见了，无忌拜托殷野王接手剩下的事宜后，满怀期待的朝着东宫奔去。

 

翠麟灭了，太子杀了，父也弑了，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到杨逍。可是此时的无忌却非常惶恐，他搜遍了整个东宫都找不到杨逍和小昭，东夷军搜了整个皇宫两三遍也还是无果。

 

“再搜。”

“再搜。”

 

他一次又一次的下达同样的命令，然后让同样的搜寻结果一次又一次的侵占自己空洞的心。这一天他等了八年，他的爱人也熬了八年，这八年来他曾多次幻想风风光光的杀进来，可如今真正站在这里了，偌大的皇宫里却没有杨逍，就算占领也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无忌方才的威风勇猛一下子都消失殆尽，现在的他好像回到从前在尚书府的那个无忌，没有杨逍在身边什么都惧怕。他实在害怕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叫他的心如何承受的了。他只能向苍天乞求，让他见到一个活着的杨逍，不然他的余生将永坠黑暗，世间再无太阳，再无人能拯救他。

 

皇宫依旧人影攒动，四周太吵杂令人头痛欲裂，无忌撤去身边的随从，穿过一片片喧闹声来到一处安静的偏殿。他在寂寥的偏殿间游走，焦乱与害怕充溢满他的心口，强忍多时的无忌再也忍不下去，失魂般在嘤泣中喊起来，一声又一声，像两人分开那天一样。

 

那声“逍…”

发音很重，拖得很长，在寂寥皇城中久久不愿散去。

 

那声“逍…”

停止的时候，一声鸟鸣捎来重逢的惊喜。

 

鹰儿在宫殿间低飞，无忌追着鹰儿跑，一路跑去无忌觉得身旁的风景越来越熟悉，记忆中自己好像来过这个地方。鹰儿引领无忌来到一处别馆门口，无忌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那么粗心遗漏了这个地方。

 

云天池，杨逍第一次带他去泡温泉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坦诚相对，亲密接触，他还在那轻烟袅袅的池子里承诺今生只为杨逍而活。站在别馆屋檐上的鹰儿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别馆里面飞。无忌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向馆内跑。

 

翠麟东夷两军交战，人人自危，自然不会有人守在这温泉别馆里。杨逍泡在泉水荡漾的云天池里，等他的少年风尘仆仆地回来。杨逍理了一下湿了水的长发，搓了一下有点淤青的额头，瞧了一眼手臂上的紫青痕迹，心想自己的样子应该还能见人。杨逍开心的咧嘴一笑，不知道用这个姿态和他相逢，他的少年可会喜欢？

 

一声尖厉的鹰鸣声从廊道上传来，雄鹰收起双翼停在温泉的石头旁。杨逍仔细一看，马上认得这鹰就是无忌的宝贝，鹰儿的左脚上有个绿色的玉环，还是雏鸟的时候就替它戴上了，绝不会认错。

 

鹰来了，鹰的主人也快来了。

 

进入云天池之前需要跨过一道门，无忌推开木门之际，一把短刀刺了出来，差点就划伤自己的脸。无忌本能的用力钳制住行凶的手，还因为用力过猛而扯痛了刚才被箭射伤的肩头。一个女声惨叫起来，听上去很痛苦的样子，无忌定神一看后欣喜若狂，那个袭击他的女子正是小昭。杨逍说趁那池子还未被鲜血染红之前，他想去那里等无忌，小昭担心有人会对公子不利，所以一直守在温泉入口，直到无忌出现的时候才真正的松懈下来。

 

小昭在这里，他的杨逍也在这里。

 

无忌为着心中的夙愿，千里迢迢跋涉而来，于冥冥中踏进云天馆，再款款地推开隔着云天池的门，站在杨逍面前。

 

杨逍转身，回眸。

 

两人四目交织的那一刻，电光火石，少年们在云烟缭绕的云天池，重逢了。

 

无忌怔怔看着水中的人，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只要稍微眨眼就会掉下来。无忌一步步朝杨逍走去，向他伸出手，实现了离别之际自己对杨逍做的承诺。杨逍犹豫了片刻，笑着把手伸出去握住无忌。阔别八年，无忌再次触摸爱人的手，含在眼眶的泪终于挂不住流下来。杨逍并没有哭，那么值得高兴的时刻不该掉眼泪，他趁无忌不注意的时候使坏的用力一扯，身体失了平衡的无忌扑通一声落水。

 

冷不防跌进温泉里的无忌把池子溅起好大一阵水花，无忌及时脚触池底然后伸手一揽，将看热闹的杨逍抱在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深情拥吻了许久才分开。

 

“逍… 逍逍…”

无忌的眼睫随着杨逍抚摸的动作而轻轻地颤抖，睫羽上隐有泪光闪烁。

“无忌兑现了诺言，这一次是你向我伸出手了。”

杨逍温柔地伸手轻抚过无忌的面颊，凉薄唇边的笑意浅浅。

 

无忌把身上的衣衫褪尽，肌肤紧密地和杨逍贴合在一起，融为一体。他可以感受他身体的强壮和温度，他也能碰到他身体的馨香与美好。

 

少年们的旖旎芳时，总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如果相遇是偶然，那么相聚则是必然，接下来就是命中注定的相知相守和不离不弃。追光的少年们，彼此温暖对方，彼此成就对方，彼此说着共同的情话。

 

“我要成为你的太阳，往后余生都照耀你。”

 

 

~ 全文完 ~

后记：

 

你想成为谁的太阳？

Can you become someone’s sun?

--- 峰仓和也 《最游记外传》

 

花样年华的时候，我是个非常喜欢日本动漫和玩摇滚乐团的女孩。这句话是多年前日本连载漫画《最游记外传》里最经典的台词，这是一部一开始就注定结局是死亡和分离的作品，但是故事结束之后你却能感受到悲伤中带了满满的希望。漫画里有好多情节让我非常感动，至今仍铭记于心，所以想趁这个忌逍写文活动，将我对这部漫画作品的喜爱用忌逍的方式写出来。

 

是怎样耀眼的一个人，才有资格成为别人心中的太阳？也许只是在你释放温柔的当儿，你便已化作一束光落入他的眼中，如同美丽的太阳一样。

 

从开篇到结尾，太阳和伸手就像一个特殊的标签一样存在，是忌逍感情牵绊的关键。

 

如果这里是深深的地底，我就不会向往太阳。

如果这里是深深的地底，我就不必知道什么是孤独和自由。

 

初次与杨逍的相遇，让从来没有活在阳光下的无忌视杨逍为他的太阳。杨逍耐心教导他如何说话，如何生活，在危机重重的宫廷里，杨逍更是对无忌百般保护，维护他的尊严。无忌的单纯善良，也让杨逍喜欢上他。不知不觉中，他们成了彼此的太阳，在如履薄冰的宫廷里互相温暖对方。命运使然，两人迎来分离，无忌在临别依依时和杨逍做了一个约定。下次，换他向杨逍伸出手，他要成为杨逍心中耀眼的太阳，往后余生都热烈的照耀他。

 

分离后，无忌用了八年的时间把自己从一个话都说不好的体弱少年，蜕变成一个骁勇善战君王。他一直向着自己心中的那束光-杨逍跑去，咬紧牙关逼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有能力把受困皇宫的杨逍救出来。城破之时，杨逍丝毫没有亡国的悲戚，因为他知道少年即将来迎接他。最后一幕的重逢选择写浴池，是因为忌逍真正动情的时候是在浴池里，所以采用了前后呼应的方式结束。

 

因为时间有限，我又是一个手速非常慢的人，无忌发奋图强和杨逍被软禁的那八年就无法细写。其实那里是可以再展开一些的，留待日后有机会再写好了。另外文中那个鹰能蜕变重生是不真实的，那只是一个网络励志故事而已，真正的鹰是熬不过那样的惨况，嘘… 这只是逍逍拿来骗无忌小弟弟的。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姐妹们，感谢 @凌霜 和 @我是人间一小胖 的大力帮助，希望 @一月渡大江 你喜欢。

鞠躬谢谢。

 

** 此文会引用《最游记外传》里的一些经典台词。